第四十六章 圣人、海啸
第七位圣人出世的消息，像风一样迅速地传遍了三界。
此时，天穹之上，凌霄宝殿中，吵成了一锅粥。
玉帝坐在龙椅上，抚着额头，头疼不已。
命千里眼和顺风耳再三确定，下界西牛贺州，确实有一只金毛猴子正驾着筋斗云遨游虚空。
圣人，受天地气运庇护，历万劫而不灭，染因果而不沾。与天道同在，与大道同存。
是三界超然的存在。
凌霄宝殿中，两股声音吵得不可开交。
一股以太白金仙为首的一众言官，指出圣人乃是大道意志的化身，行走的大道，受万民景仰，三界共尊。天庭应主动与之交好，赐仙籍，许高官厚禄。一来彰显天庭天恩浩荡，正气长存。二来圣人人驻天庭，又能壮大天庭声望与实力。
另一股以天篷座下二十四星宿为主的军中激进派，严词犀利，指出佛有慈悲菩萨，也有怒目金刚。圣人有功德无量，也有圣人无德。那猴子是圣人不错，且不问他是如何成圣，但归根结底，他首先是一只妖！
是与天庭誓不两立的妖！
而且，他出身花果山！
那个三界禁忌之地。
与天庭有着天然的间隙与隔阂。就算入主天庭，也不可能和天庭一条心。
两派吵得面红耳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当然，还有众多的中立派，譬如以托塔天王李靖为首的天庭老臣，老神在在，两不相帮。
最后终究没能吵出个章程。
玉帝心烦意乱地散了朝会，留下李靖移步御书房。
“李爱卿怎么看？”玉帝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靖捋了捋及胸青须，回道：“回禀玉帝，依老臣看。太白星君乃太上老君的师弟，老君贵为六圣之一，又身为道祖，三界共尊，贵不可言。如今虽然不问世事，深居三十三重天。但对于圣人之名，老君可以不上心，但太白星君却不可以不维护。”
“人之常情。”玉帝应了句。
“圣人行天道，太白星君主张圣人入驻天庭，确实是三界幸事，对天庭也是有益无害。”李靖诚恳道。
“李爱卿的意思是……”玉帝疑惑地望着李靖，李靖若这般想法，为何刚才在凌霄宝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李靖神色不变，却话锋一转：“不过，星宿将军们的忧虑也不无道理。封神大战，我阐教大胜，截教大败。人族之仙主导天庭，禽兽之仙地位低下。截教与我阐教，是必存在诸多不满与间隙。天庭尚且如此，遑论下界众妖，更是明目张胆与天庭对抗数千年而不休不止。仙与妖之间的仇恨已经不可调和。圣人为妖，天庭自当仔细斟酌。”
“朕赐他仙籍，他便不是妖。”玉帝道。
有些大逆不道的话，大家心知肚明，却不能说出来。很简单的道理，成王败寇而已。仙可以是妖，妖也可以是仙。天庭承认你，你便是仙。同样，和天庭作对，那你便是妖了。
李靖早有准备，慢条斯理道：“臣曾听闻一些小道消息，十年前，天篷元帅曾指使座下奎木狼将军，两次围杀那猴妖。”
玉帝轻轻敲打着御书桌，沉忖半响，道：“确有此事。”
“当初只觉蹊跷，那时猴妖还未修炼，却两次从李雄将军手下死里逃生，令人费解。现在看来，便一目了然，那猴妖天生圣人，自有天道庇佑，有大气运傍身，大难不死，自有道理。”
李靖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天篷元帅一心为公，殚精竭虑，为天庭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只是不曾料到，与一位圣人结仇。麾下将军反对猴妖上天入仙，自然是情理之中。”
玉帝心中不满意，却依然耐着性子问道：“依李爱卿之意，朕该如何决择？”
李靖面露难色，道：“依老臣言，玉帝莫要不喜。”
玉帝道：“李爱卿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
李靖捋了捋思路，道：“圣人为妖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莫说封了仙籍便不是妖。而且六圣之一的女娲娘娘，同样出身妖族，更是万妖之主。不是一样功德无量，三界共尊。”
顿了顿，继续道：“只是，玉帝莫要忘了，那猴妖出身花果山。那里有道祖与佛祖共同布置的禁制。还有诸多与女娲娘娘交善的大能关注着。说难听点，那里不归我们管。我们在凌霄宝殿吵翻天也没用，最后还得看道祖和佛祖的意思。”
玉帝脸色一阵变化，叹息道：“也罢，朕让太白去探探老君的口风。”
……
西牛贺州。
西海。
海之极，有两口亘古长存的古老海眼，大小相同，一丈见方，一生一死。
生眼周围生长着无数灵藻灵草，生机盎然。此眼乃大海灵气之源，常年喷涌出无尽的，适合融与海水的灵气，供海族亿万生灵修行。是海族必不可缺，最神圣，最重要的地方。
而与极致的生机伴生的死眼，则是一处火山口，与生眼为临。鸟瞰之下，两口微微突起的海眼，正好组成太极图的阴阳鱼眼。
火山口常年有恒温不变的热炎燃烧。
由于生死两眼相距非常近，生眼喷出的灵气近半被死眼的火炎牵引，燃烧成虚无。剩余的一半灵气则散在了大海之中。
自古以来，也没人觉得不妥，生死两眼就保持着如此诡异的平衡，一直相安无事，默默给大海供应灵气。
直到三太子熬烈逐渐接管西海，心有雄图大略，下手大刀阔斧。西海蒸蒸日上，焕然一新。最近，三太子又将心思放在了海眼之上。如果能想办法让那一半的灵气不被浪费，那西海的修炼环境，足以令其它三海眼红。
计划许久，三太子力排众议，决定以深海寒冰铁为原料，给生眼锻造一个巨大的“烟囱”，引导保护灵气不被死眼火炎烧没。
当然，也有过给死眼造一个巨型“锅盖”的方案，盖住死眼。只是这死眼异常敏感与活跃，稍有动静，哪怕一点法力波动或者说话声音响亮都有可能引起死眼火山的连锁反应。一旦火山爆发，对生眼将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也是历年来，即使有人觉得十分浪费，也没在上面动心思的缘故。
这是一项收益与风险都极大极大的工程。
一旦成功建成，可以说是西海将会因此翻开崭新的篇章。而且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同样，一旦建设不慎，引起死眼火山爆发，对西海将是灭顶之灾。
筹划了数年，将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逐一疏理，又专门培训了一批能工巧匠，万事俱备后，三太子终于在前不久开始动工建造。
工程在三太子一眼不合、日夜不休的监督下，在一众海族工人们齐心合力，不动用法力的情况下，轻手轻脚，安静无声中得以顺利进行。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历经数月，眼看就要完美竣工时，却出现了意外。
一个站在烟囱顶端，测量各种数据的匠师老龟，眼看就要竣工，精神有了懈怠，又长期在高温环境下工作，加上年老体弱……总之，那只老龟在烟囱顶晕倒了，一头栽进了生眼中。
时刻全神贯注的三太子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晕倒的老龟，他眼疚手快，飞进烟囱抓回了老龟。
出了一身冷汗，吁了口气。
本以为没事了。
谁知。
“哐当”“哐哐”……
一连串的撞击摩擦声在生眼中回荡。
异常沉重，清晰。
三太子一脸难看地看着手中昏迷的老龟。
这老龟实在是太老了，老得背后的龟壳，都老化脱落了好几块。
刚才，似乎不巧正有一块龟壳脱落，掉进了生眼之中。
能传递声音的媒介有很多。
其中包括泥土！
而生死两眼的距离不足一丈，这点距离，传递的声音与震动几乎不会减弱。
容不得三太子多想，海底地面开始摇晃起来，愈来愈烈。
死眼中，一股股的浓烟灰渣喷涌而出。
三太子一脸灰败。
“快跑啊！”
“火山要爆发了！”
不多久。
火红的岩浆像绚丽璀璨的烟花一样盛开。
又迅速被海水浇灭，变冷，像乌云一般遮天蔽日。
伴随着末日般的地动山摇，整个西海都在跟着晃荡翻腾。
激流暗涌，海水倒灌。
海面上，海啸不可避免地形成。
惊涛骇浪。
高之百丈。
向着海岸。
浩浩荡荡，铺天盖地奔袭而去。